1. 天主的承诺与达味的王国

旧约中对于未来的救主默西亚的诞生有许多预言，我们为了化繁为简，选择从新约中预言应验的片段——“天使报喜”——切入主题：

 

到了第六个月，天使加俾额尔奉天主差遣......到一位童贞女那里，她已与达味家族中的一个名叫若瑟的男子订了婚......天使对她说：“玛利亚，不要害怕，因为你在天主前获得了宠幸。看，你将怀孕生子，并要给他起名叫耶稣。他将是伟大的，并被称为至高者的儿子，上主天主要把他祖先达味的御座赐给他。他要为王统治雅各伯家，直到永远；他的王权没有终结。”......天使答复她说：“圣神要临于你，至高者的能力要庇荫你，因此，那要诞生的圣者，将称为天主的儿子。”(路1:26-35)

 

请注意，在报喜中有四个要素需要特别强调：第一，玛丽亚的孩子会是伟大的；第二，上主要把他先祖达味的王位赐给他(这点很重要)；第三，他将被称为至高者之子；第四，他的王国永无止尽。如果我们熟悉旧约，我们会立刻意识到，虽然旧约对于默西亚的预言有很多，但这四点元素全都可以精准追溯到一个特别的场景——《撒慕尔记下》第7章的预言：

 

(上主对达味说) “当你的日子满期与你祖先长眠时，我必在你以后兴起一个后裔，即你所生的儿子；我必巩固他的王权。是他要为我的名建立殿宇；我要巩固他的王位直到永远。我要作他的父亲，他要作我的儿子；......你的家室和王权，在我面前永远存在，你的王位也永远坚定不移。”

 

在这里，我们能看到所有在天使报喜中形容耶稣的元素：第一，达味的这位后代会很伟大；第二，他将继承达味王国的王位；第三，这一点很惊人，天主把达味的后代描述为他自己的儿子，这是旧约中第一次明确指定一个个体为天主的儿子；第四，他的王权将会永远存在。——我们看到的这四个要素都反映在天使向圣母的报喜中，所以，天使加俾额尔是在有意地引用《撒慕尔记》的这段圣经，他的意思不亚于直接宣告——天主向达味的应许此刻已经实现。

达味圣王

 

2. 天主的应许与犹太历史现实

现在，应验旧约的天使报喜和旧约中对达味王国预言的段落我们都读了一遍，接下来一起来看看新旧约的这两段故事中隐藏着什么令人敬畏的力量。

 

我们知道，在《撒慕尔记下》中，天主向达味发誓，他的王国和他的家族会长久永存，也就是说，不是一千年两千年那么简单，而是永远，这是天主应许给达味的永恒王国。

 

为什么这很重要呢？原因就在于以色列的历史。如果你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基督徒，很多时候，我们对旧约的了解并不多。但古代犹太人看得到达味王国历史的问题，虽然天主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通过先知纳堂向达味应许他的王位和王国将永远存在，但事实是，达味的王位和他的王国在短短几百年里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如果我们审视古以色列国的历史事实：公元前1000年左右，天主应许达味一个永恒的国度，但到了公元前922年，撒罗满王去世后，达味的王国立刻一分为二。也就是说，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这个王国分裂为北方的10个支派与南方2个支派。更有甚者，公元前722年，北以色列国的10个支派被亚述帝国消灭，使他们被流放，学者们称之为“亚述的流放”。然后，不到两个世纪后，在公元前587年，剩下的两个部落，南部的犹大和本雅明也被巴比伦人流放，他们摧毁了圣殿，把耶路撒冷夷为平地，屠杀了犹大国王和他的一些后裔，基本上把犹太人都变成了奴隶。

 

 

换句话说，从天主许诺直到公元前587年，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天主的应许发生了什么？——天主对达味许诺他的王国和他的继承人将永远掌权，但对于玛丽亚和她同时代的犹太人来说，天主的预言看起来失败了，达味王国基本上被摧毁，再次兴起的可能性也不大，犹太人成为异教帝国的奴隶。这就是从公元前587年一直到基督时代的情况(1世纪)，在这几百年里，达味王国早已不复存在。

 

我们能在《圣咏89》中看到犹太人类似的想法，这是一首以色列流放时期的诗歌，圣咏的最开始作者如此歌颂天主(我十分推荐各位把圣咏89全篇读一下)：

 

我要永永远远歌咏上主的恩宠，要世世代代亲口称扬你的忠诚。你原说过：“我的恩宠已永远奠定！”就如你在天上确定了你的忠诚。“我同我拣选的人立了契约，向我的仆人达味起了盟誓，我直到永远巩固你的后裔，世世代代将你的宝座建立。”(89:2-5)

 

作者本想歌颂天主的忠诚——他内心知道天主必然是忠诚的，然而，被现实所痛击，他在第39节之后却开始审视现实，失望地怀疑天主是否已经出于愤怒而撤销了他的恩宠：

 

但是你已经拒绝和摈弃，对你的受傅者愤怒大起；将你仆人的盟约撕毁，将他的冠冕抛掷于地。荡平了他所有的城垣，使他的堡垒化为荒原；......上主，你不断地隐避，要到何时；上主，你的怒火如焚，何时才熄？(89:39-41,47)

 

如果我们是以色列流放的那几个世纪的犹太人，那么你就能理解这首圣咏。它唱到天主是信实忠诚的，他说以色列会永远长存，但是你环顾四周，看起来并非如此，你所见到的只有混乱、奴役、践踏、痛苦、失望、亵渎......(想想《托比特传》)

 

3. “隐藏已久的奥秘”与对现实失望的审视

(罗马书16:25-26) 愿光荣归于天主，他有能力坚固你们，使你们合乎我所传布的福音，和所宣讲的耶稣基督，并合乎所启示的奥秘——这奥秘从永远以来，就是秘而不宣的，现今却彰显了，且按照永恒天主的命令，借着先知的经书，晓谕万民，使他们服从信德。

 

在罗马书的最后，保禄把福音称为“隐藏已久的奥秘”，那么这个奥秘是什么呢？这个奥秘就是他所宣讲的耶稣基督(即“他所传布的福音”)；换句话说，回顾本文开头的天使报喜、天主的承诺、以及以色列历史，这就是天主如何实现预言的奥秘。

 

当我们回顾那些在以色列痛苦的流放中先知们所宣告的预言，依撒意亚、耶利米亚、厄则克尔...所有旧约中的先知都在反复地说，有一天天主要来，他要来拯救他的子民；有一天，天主要从叶瑟的树桩上长出一根嫩枝，那根嫩枝会从一个看起来已经死了的树桩上长出来，就像达味的王国看起来已经灭亡了一样。这些来自犹太圣经的不同的预言，预告了一个将要复兴以色列的王。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隐藏的因素(即“奥秘”)：当我们读先知书的时候，并不是很清楚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来以及他是谁。

 

保禄作为一个法利赛学者，他无疑很熟悉先知书，他一遍又一遍地从记忆中引用预言，尤其是在《罗马书》中。“这奥秘从永远以来，就是秘而不宣的，现今却彰显了，且借着先知的经书，晓谕万民”，通过前一句我们知道，保禄在《罗马书》这段著名的结尾中强调了——福音对于过去的人来说是一个隐藏的奥秘，但这个奥秘现在向那些在基督里的人显明。

 

这就是圣诞节的奥秘，天主如何通过基督的降生，实现了他的应许。圣诞节不仅仅是圣言降生为肉身的奥秘，也是达味王座如何恢复的奥秘，以及达味王国如何通过这个新生的耶稣，最终来到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个真理、正义、和平的王国，这个王国不会只持续几个世纪，而是会持续到永远。

 

在《天主教教理》第484段中，教会回忆起天使的报喜时是这样说的：天使向玛利亚的报喜为“应验的时代”拉开了序幕，即应验天主的承诺和他所作的预备的时代。(CCC 484)

 

记住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通过对圣诞节的这层定义，教会显然希望我们记住天主的信实和他对历史的掌控。因为有时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也会觉得天主抛弃了我们，或者天主忘记了我们，他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当我们遇到试探、磨难和困难时，很容易感受不到天主的临在。我们也很容易回顾人类历史所有的屠杀、流血、战争和冲突，然后思考，天主在这一切中处于什么位置？人们很容易失去希望，失去信心，因为如果我们只从表面上看历史，就会发现好像没有什么神在掌权，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这像是一种随机的系列事件，大多被暴力、流血、邪恶和死亡打断，它们看起来令人沮丧。

 

作为现代基督徒，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在阅读新约的时候回顾旧约。如果我们只从新约开始，不去看旧约，就很容易忘记天主掌管着人类的历史。但是当我们在旧约的基础上读新约，我们就会发现所有的应许都实现了，然后意识到基督教不是一个人造的宗教，也意识到原来天主真的在主宰和引导着人类历史，从开始一直到结束！同理，他也在掌管我们的生命。

 

这无疑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希望，尤其是当我们庆祝着基督的降临，如果我们站在在亚巴辣罕、依撒格、雅各伯、和众先知的立场上，当天主对他们说：“日子近了，上主要来了，你们要等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直到几个世纪之后，这些承诺才得以实现。但是，这些应许确实在白冷城的婴儿身上实现了，正如我们年复一年地庆祝着他的圣诞！

 

4. 信心的依据与可靠性

最后，我们以梵蒂冈第一次大公会议的文件作结，在我看来，这篇教会文件把“信心的依据”表述地非常精妙。梵一召开于1870年，它的动机就是教会希望应对信仰的崩塌，应对欧洲兴起的无神论、存在主义……和不可知论那些新概念。这份中文名为《天主教信仰的教义法则》的文件旨在再次澄清：基督教信仰不是一些人造的结构，而是一种神圣启示的宗教，即“真理”；而相信它的主要动机之一就是预言的应验，我们信仰的可信性来自于对大量的“预言如何预测耶稣的身份和使命”的研究，那些预言逐一在他的生命、工作、言行、还有他的死亡与复活中证实和成就了。

 

梵蒂冈第一次大公会议这么说：

为了使我们的信仰中的“顺服”与我们的“理性”达成一致(Rm12:1)，天主的旨意是，除了圣神的内在帮助之外，还要有外在的证据来证明他的启示，即: 那些神圣的事实，特别是奇迹和预言，因为它们清楚地表达了天主的全能和全知——是天主的启示最确定的标志，得以适合于所有人的理性。因此，不但梅瑟和众先知，就是主基督自己也曾行过许多真实的神迹和预言。我们读到关于宗徒的事：“他们出去到处传道，主与他们合作，伴随神迹来证实所传的真理”(Mk16:20)。圣经上又说：“我们有更确切的预言，因此你们应当听从，好像光照在暗处.”(2 Pet 1:19)

Vatican I, Dogmatic Constitution on the Catholic Faith, Chapter 3, 作者自译

 

换句话说，教会在这里所说的是，奇迹和预言都证明了基督教信仰的超自然本质和神性启示的本质。因为为了让预言在几百年前就被写下来，然后实现，必须有一个全知全能的智慧，他不仅能启示预言作者，而且有能力引导事件的发展。

 

对于此，我们的圣经学教授曾经说过一句震撼人心的精辟描述：耶稣是世界上所有主要宗教中唯一曾经被预告过的创始人。没有任何关于佛陀的预言是佛陀实现的，穆罕默德也没有应验任何关于他的预言。但耶稣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个犹太圣经中的预言，在他的生活、行为和话语中，也在他的受难、死亡和复活中都应验了。因此教会始终强调，这给了我们可信的动机，让我们相信他在福音书中对自己的说法。

 

所以，在现代社会，特别是当我们面对失望与痛苦，当我们感受不到天主的时候，在旧约的基础上阅读新约变得尤其重要。我们需要回到先知们那里，读一读先知书，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我们需要知道，当天主对愤怒的依撒意亚、受迫害于泥潭的耶利米亚、践行苛刻指令的厄则克尔说，“救恩要来了，以色列要复兴，世界将被重造”，此后，他们等来的却是悲惨的殉道，耶利米亚被石头砸死，依撒意亚被锯成两半，看起来天主没有保护他们，他们的预言在掌权者面前苍白无力。然后，时间在大地上流逝，情况没有好转......但是最终，几百年后，让我们再为那些预言是如何实现的而惊叹吧，尤其是在耶稣诞生奥秘中！

 

正如天主所说，“谁相似我？让他前来伸述，让他说明，给我拿出证据来！谁能从永远预言未来的事，请他告诉我们快要发生的事吧！你们不必惊慌，不用害怕！我不是早已告诉过你，早已宣布了吗？你们是我的证人，在我以外还有别的神吗？决没有别的磐石！我一个也不认识！”(依 44:7-8)

 

“是谁从古时就叫人听到这事呢？是谁早已宣布了呢？不是我，上主吗！的确，除我以外，没有别的神！除我以外，再没有一个仁义的神和救主。”(依 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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