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体灵修|教会应走向何方(2)

2019-04-13 11:33   文/郎国锋神父  阅读量:5101

编:感谢郎国锋神父的信任和支持,我们小助手“信仰种子”栏目开辟了新的子栏目-“奥体灵修”用以连载郎国锋神父的佳作《奥体灵修——由圣经谈复兴》一书。本篇连载约4500余字。

(二)、爱德不是盲目的“功行主义”
 
可爱的弟兄姐妹,我们都知道爱德在灵修中具有举足轻重、不可取代的首要地位。谁生活在爱内,就是生活在天主内,因为天主就是爱(若一:四16)。保禄宗徒在论述基督的肢体所享有的神恩时,把神恩的价值同爱作了一个比较,认为爱是“更大的恩赐”、“更高超的路”(格前:十二31)。如果没有爱,一切神恩就将黯然失色,即使拥有的神恩再出类拔萃,但“我若没有爱,我什么也不算”(格前:十三2)。爱是一切神恩的目的,是所有肢体发挥其功用的价值取向。圣女小德兰在其回忆录中说:
 
“我观察教会的奥体,却认不出我属于圣保禄所描述的哪一个肢体,或者更好说我愿意在所有的肢体中认出我来。但是爱德对我的圣召给了解答。我了解教会有一个身体,由各种不同的肢体所组成,它并不缺少最重要的、最高贵的肢体,我了解教会有一颗心,而这颗心爱火中烧。我了解唯有‘爱情’能使教会的各肢体有所活动,如果‘爱情’熄灭了,使徒们便不再传扬福音,殉道者将拒绝倾流鲜血。我了解,爱情包括一切圣召,爱情是一切,爱情囊括了一切时间和空间……一句话:爱情是永恒的。这时,我欣喜若狂,大声喊说:‘耶稣,吾爱!我终于找到我的圣召了,我的圣召就是爱情’。
是的,我在教会中找到了我的地位……在慈母圣教会的心中,我将是爱情。”
 
圣女对爱的重视远超出一切神恩或奇恩异宠。在她看来,爱包括一切圣召,所有肢体都被召唤走向爱。我们也应当像她一样,在慈母教会的心中成为爱。

保禄宗徒说:“一切都借着他,并为了他而受造”(哥:一16)。是的,我们是为基督而存在的,为基督而存在就是我们的人生目的。只有为基督而存在了,才能实现我们的人生价值。我们的所有思言行为,都应是为了基督,都应是为了爱基督。作为肢体应当顺服于基督,让肢体的所有行动顺服于基督的意愿下,这就是为基督而存在,这就是对基督的爱。顺服是为了爱,爱是顺服的目的。当我们顺服在“头”的指挥之下时,这才是我们爱基督的具体表现,所以爱德和顺服是不可分离的。没有爱,顺服就会落空,基督的意愿就会落空;没有顺服,爱的行动就有可能沦为盲目的自作主张,基督的意愿仍不能实现。

所谓“爱的行动”,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功劳”。在很多人看来,功劳越多,赏报越大;功劳越多,就是爱得越多;功劳越多,就越有圣德。于是,就设法地立功劳,希望借着功劳来换取更大的赏报,把立功劳获取更大的赏报作为自策自励的动力与原则。这是一种误解,是一种神圣的误解,美丽的误解。它让我们看到了功劳的意义,奋进的价值,却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功行之上,把功行作为我们受赏的筹码。我们给这种看法起一个名字,称其为“功行主义”。

这样的人在自我倒空上很成问题,他们没有倒空自己的功劳而予以把持,更没有倒空对未来赏报的渴求。对功劳的把持,让人变得自恃自傲;对未来赏报的追逐,容易让人把天主作为获取赏报的工具。

功行主义在平信徒中较易出现,是“法利塞主义”的根源所在。法利塞人虽然自己“滤出了蚊虫,吞下了骆驼”,却在依仗自己的功行评判别人的是非。他们的理论是遵守了法律就是义人,做得完美,功行卓著就是圣人。这种理论将目光专注于自己的行为功德上,而忽略了基督恩宠的丰富无边,似乎天堂是自己的行为赚来的,而不是出自基督的恩典。于是,在灵修上表现为为了基督而积极地立功劳,甚至完全依凭自我去争取功劳,而很少懂得什么叫信赖。

在功行主义的影响下,出现了很多强人好汉,他们的英豪行为令很多弱者望而生畏,似乎成圣只是强者的事而与弱者无关。接纳自己的软弱,生活信赖的谦卑,不再被普通的人所重视。西满嘲笑罪妇用头发为耶稣擦脚的典故依然发生在今天(路:七36~50)。人们只懂得正义、功行、志气、完美,却并不知道什么叫“爱情”无量,“恩宠”无边。

功行主义的信条是“多种多收,多劳多得”,所以功劳越大越多,在天上的赏报就越大越多。在这种逻辑之下,人与天主的关系被贬低为“交易关系”、“雇佣关系”。好像天主给的赏报是我们自己挣来的,立了多少功劳就换来多少赏报。这种信念把救恩的“恩典”层次销毁殆尽,忘记了救恩是白白的恩赐,并不是出于人的作为。“既然是出于恩宠,就不是出于作为,不然,恩宠就不算为恩宠了”(罗:十一6)。

如果天主铁面无私地“论功行赏”,而不把他的爱与恩宠无条件地慷慨地分施给那些愿意接受的人,那么他就不再是我们的“父亲”和“恩主”了,他就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审判人类行为善恶的“黑脸老包”。这样的天主是威严可怕的大法官,而不是至善至美的“爱”。可是,天主是爱,他愿意把爱无条件地倾赐给那些愿意接受他的爱而走向悔改的罪人,而且这是他的喜乐,哪怕是把他的爱分施给一个愿意接受的罪人,他的喜悦就胜过九十九个无需悔改的功高盖世的义人的喜乐(路:十五7)。当一个罪人愿意接受天主的爱时,他竟是那样的喜悦,以至于他并不计较一个人是否立过功劳。

“爱与恩宠”被缩减到了最低限度,这正是灵修的大不幸。人们对“爱情”的了解竟是这般迟钝。今天有很多人,为了生命的成长,学了很多心理学的技巧来处理生命的困扰,却不懂得信赖天主的恩宠更重要。如果人的作为比天主的恩宠(或:爱)更有用,更能主导人生,那么我们走向世俗化就更具理由了。如果我们不让人的作为辅助我们以天主和他的恩宠为中心,就意味着我们和天主的距离正在拉远。对爱的了解的匮乏,使我们在生活中几乎忘记了恩宠的作用,反而我们只知道人为的作用,而不知道成圣的根本是在于接受天主的爱。圣女小德兰说:
 
“我不献上我的功劳,我只献上吾主耶稣的功劳,我什么也没有,我也不献上什么,我只让好天主尽他所能地爱我。”
   
是啊!我不献上我的功劳,我什么也没有,我实在是贫乏之极,我什么也没有。我的功劳算什么?如果没有天主的恩典,我什么也不算。我要献给天主什么呢?我只献上吾主耶稣的功劳,他是我唯一的依赖,唯一的保障。我的匮乏使我无所依赖,以至于我只能接受好天主的爱。爱吧!尽情地爱吧!我要让我的好天主尽情地爱,好让他以他的爱来填补我的匮乏,这就是小德兰的理论。她发现了爱情的奇妙,深深地懂得了成圣的要诀是在于顺服地接受天主的爱,而不是依赖自己的功行。她又说:
 
“功劳并不在于做了多少,也不在于献出多少,而是在于接受的多,爱得多。……有人说,施予远比接受更甜蜜,这是真的;那么当耶稣愿意自己享有施予的甜蜜,而你拒绝接受,那就太伤感情了。”(1893年7月6日致瑟琳函)
 
是啊,功劳并不在于做了多少,也不在于献了多少,功劳的实质不在于作为的轰轰烈烈、硕果累累,而在于与主之间的爱情。我们与主之间的爱,不能停留在心里,必须以行动来表达,这种表达爱的行动就是我们的功行。换句话说,功行的实质其实是爱的客观化或量化,不是行为本身的多寡。在圣女看来,功劳在乎接受天主的爱“接受的多”,因为真正的功劳不是人独立于天主之外的自我努力,而是人与恩宠合作的结果,人越接受恩宠的运作就越有功劳,从这个角度看,功劳是天主恩宠的作为;功劳也在乎“爱得多”,它也是真正的人的作为,人的爱就是在功劳中被表达出来的。可见,功劳被圣女理解为“爱与被爱”,这功劳并不在乎作为的多少、奉献的多少,而在于爱情的多少。
 

圣经非常清晰的告诉我们,天主在创世之前,就拣选了我们(弗:一)。他在我们身上有着他的计划,“这计划并不凭人的行为,而只凭天主的召选”(罗:九12)。是凭着他的召选,我们才得以成为圣洁无瑕疵的。可见,天主的国并不是一个凭着行为论赏罚的“公义王国”,虽然在他的国内并不缺少公义;他的王国更是一个爱的国度,他愿意分施他的爱,只要我们顺服地愿意接受他的爱,一切美好都能因着天主而完成。是出于他的慈悲和爱的施予,我们白白地领受了他的恩典,才能够得以成圣。“这样看来,蒙召并不在乎人愿意,也不在乎人努力,而是由于天主的仁慈”(罗:九16)。

那么,我们的努力真的无用吗?人的功行真的被圣经否定了吗?不是的,耶稣说:“谁若给这些小子中最小的一个,一杯凉水喝……他决失不了他的赏报。”(玛:十42)耶稣没有否弃人的功行,功行本身就是爱的表达,是人忠于天主的具体表现,天主决不会忽视人的爱和忠贞。功行由于是爱和忠贞的载体,所以天主接受人的功行就是接受人的爱和忠贞。但是,并不是我们的功劳赚取了赏报,因为天主并不亏欠我们什么,我们的功劳并不能给天主带来什么,他的一切都是圆满的,他并不需要我们的功劳,他对我们的赏报纯粹是白白的恩赐。

这样看来,我们对功劳的理解,应当在爱情中理解。不要把我们和天主的关系,变成交易关系或雇佣关系。不是我们的功劳换来了赏报,而是天主看到我们在善行中爱了他,他接受我们的爱,也愿意把自己的爱分施给我们。我们和他是爱与被爱的关系。我们必须看到,就连我们的功劳都是在他的恩宠之中成就的,我们的一切都是白白得来的。

既然天主愿意把他的爱无条件地慷慨地分享给我们,那么我们就应该谦卑地接受他的爱;既然成圣是出于天主的慈悲的召唤,那么我们就应该顺服地配合他的行动,信赖地让他去成就一切。

在这里,我们无意否定功劳的价值,只是我们对功劳应该有一个新的观念。功劳不是我们要自作主张地盲目地做些好事,而应该是配合天主计划的好事才堪称为功劳;功劳不是我们要做些什么,而是要让主在我们内做些什么,或者说是让主通过我们做些什么;功劳是天主的作为,是恩宠的作为,但由于是透过人完成的,因此也是人的作为。

功劳既然是天主的作为,我们就应该谦卑地顺服他。如果我们忙乎了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主所要的,那不是枉费心机吗?我们口口声声是为主做事,可是如果我们做的事并不是主的选择,那么我们选择的这些事又能成就什么呢?所以,如果我们非要凭着功劳成圣的话,那么我们必须让每一个功劳成为顺服天主计划的行动——顺服天主计划的行动就是接受天主的爱的行动——这样的功劳才是我们获取赏报的根据。

功劳和顺服绝不可以分离,否则功劳就不是功劳,而是人的事业,是俗化的。如果我们顺服主的意愿从事事业,这事业就是主的事业,就是神圣的。

我们不希望人不加分辨地去做事,但也不希望人以分辨不清天主的圣意为由而忽略善行。善事由于是爱,其根源常是天主,所以在分辨不清天主的圣意时,我们总不该忽略那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因为借着善行,我们能把爱发挥出来,每次行善都将成为我们锻炼爱的机遇。

不论如何,我们并不是因为做了善行而能成圣,而是因为我们借着善行发挥了爱。爱情越大才越属于天主。那没爱的,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行;那没有善行的就标志着没有爱。

虽然爱和善行常常密不可分,但爱的大小同善行的多少并不成正比关系,因为爱不仅仅是多少的问题,更是一个深浅的问题。
我们能否成圣,并不在于善行的多少和行为本身的完美,而是在于爱了多少。一种行动,一种事业,其本身不论多么完美,如果不是出于爱天主,它便不具有任何超性价值,对于成圣便不具有任何意义。于是,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拥有大作为、大事业的英雄豪杰,但我们必须努力成为一个拥有大爱的人。圣女大德兰说:“我主并不看我们的工作大小,而更是看我们做这些事情的爱心。”(《七宝楼台》,第七台)基督徒的成全,全看做事作人的爱德深浅。

爱德深厚,即使做的事平凡微贱,也具有非凡的价值;爱德浅薄,即使做的事高贵艰辛,其价值也是稀松轻微的。我们应把做事为人的焦点放在爱德上,而不应当盲目地放在功行的大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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