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按：2018年10月14日,是我的二太爷——首位国籍主教之一赵怀义斐理伯主教(Philippus,1880-1927) 去世91周年；10月17日, 是首位宗座驻华代表刚恒毅枢机 (Celso Benigno Luigi Costantini,1876－1958) 去世整整60周年的日子。为了缅怀逝去的他们及家里的各位先辈,笔者整理摘录了下文,共分五期连载。
(上文链接)

第四部分

合上这些出版于上个世纪的书籍，朗读着先人留下的记录，似乎感到时光的穿梭，历史和现实的交织。那些年，那时事，那些不平与争论，虽然发生在百年前，可在今天看来，仍然那么有借鉴意义。
 
为什么呢？因为信仰，因为信仰得以传承终未改变。 赵主教为爱践行，似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在今天，当我们把先人的事迹讲给现在的人听时，很多人感动但同时觉得惋惜；在世俗人的眼光中，更是觉得“出师未捷身先亡”；甚至有人会疑惑道 - 你们的天主竟如此安排吗？六位国籍主教之首，却在上任后不到一年间染病去世，对于教会的损失似乎不言自明…为什么，天主的安排在哪里？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们的家庭。直到有一天，一位现在宣化教区的神父告诉我，你们家一直在找的那本书【二年的回忆】，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古籍室可以查阅到。于是，在去年初冬的一天，我有幸看到了这本在家里一直口口相传的著作。因心脏衰竭而入院的父亲摩挲着打印出来的著作说：对，就是这个；咱们家原来有的，1966年8月文化大革命中抄家被抄走了…还有很多其他书籍和照片等，还有主教和神父的遗物等，装了整整一辆解放卡车；当时抄家的人还找奶奶要了十块钱，说是汽油钱…
 
此书作者为主教的五弟赵怀信神父，圣名文南爵，故而在文中称呼主教为“二兄” ，两位都是我们的曾祖辈。此书由怀信神父的日记编辑整理而成，故而以时间为主线，细致记录，生动有加，是了解当时教会史实的一手资料。我本人在阅读过程中，仿佛与先辈们一同经历了罗马之旅，一同看到了意大利维苏威火山的爆发，体验到了了十月二十八日祝圣大典那日伯多禄大殿的庄严，似乎看到了比利时国王与王后参与主教弥撒时的情形，感受到了沿路欢呼人群的喜悦…当然还似乎听到了宣化古城外的枪炮声，风雪严寒下拥在一起的难民，以及主教出殡时大家的演讲，军人的敬礼；最后还有宣化教堂内一百年来弥撒中来自提炉的香气，主教墓碑的静默，历经文革时尸骨被抛的惨烈…一个世纪就这样过去了，春去春回。
 
就让我们一起再翻开这本亲人书写的记录，字里行间，血脉相连，主教的家庭已与社会，教会的发展跌宕及磨难紧密结合。我们的家庭在历史的风浪中颠簸，支持我们一路忍受耐受并坚守的，恐怕唯有信仰。  【二年的回忆】（以下为摘录）
北平赵怀信著
 
二年的回忆 导言
 
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教宗先后任命六位中华主教，并且在罗马圣伯多禄大殿，躬亲举行祝圣大礼，这实在是中华圣教史的新纪元： 从此中华的神品班，就可世系相延，不致中断，正如雷鸣远司铎所云：“中华圣教会，于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在罗马诞生于可爱教宗比约十一世之手”（原文见中华留比公教青年，法文月刊，一九二六年二十四号）。教宗为纪念这个庆典，特制纪念牌，以垂永久；足见一九二六年，真是值得纪念的。

家兄斐理伯，蒙天主慈仁，在中国六位主教中，首被教宗宠命，特授瓦嘉本牧，宣化代牧主教，偕同其他五位华牧，前往罗马，领受教宗祝圣。著者幸得追随左右，躬与圣礼，且于祝圣大礼中，曾随侍家兄向教宗呈献礼品，奉行大礼中的一部，实在荣幸之至。计自六位主教起程赴欧，以至家兄在宣化辞世情形，曾略有记录；屡有友人谆劝出版，但恐文字简陋，贻笑大雅，未敢从命；近复有友人提议云：“此书行世，可以做中国圣教史新纪元的一页，可以做教宗祝圣中华主教的纪念，可以做中华主教经历各国的游记，可以作令兄主教的实录：词句不文，实属小节。”云云。窃思友人此言，不无相当理由，所以不揣固陋，决定付印了。
 
家兄荣升主教之命，于民国十五（一九二六）五月十三。其后三月中，陆续发表成孙陈胡朱五位主教，同受祝圣。同年十月，教宗行祝圣礼。次年（一九二七）五月，家兄赴宣化就职，十月因病出缺。同年， 他位主教，亦各先后到任。又次年（一九二八）六月，家兄安葬宣化圣堂。七月，继任主教程公受祝圣礼，开追悼会。总计前后，不过二年又数十日。本书所述，就是这短时期内，关于家兄及他位中华主教的实际。故此， 就定名为“二年的回忆”…
 
民国十八年（一九二九） 五月， 北平赵怀信写于宣化
 

第一章 罗马电令

发表电令 民国十五年五月十三日，阴历丙寅年四月初二，瞻礼五，适值耶稣升天瞻礼，宗座代表公署秘书高司铎，奉到罗马电令，即来北堂（即现在的北京西什库北堂）发表云：“圣座特任赵斐理伯司铎为新分宣化代牧区代牧，领受主教之品”。云云。
 
五月十四日-回辛店向母亲报告
…余家原居北平，以家四兄（即为笔者的曾祖父赵怀智）供职长辛店平汉铁路工务厂，家慈亦住彼处同居，以便常得聚首。抵家时，四兄尚办公未归；侄辈亦赴校，尚未下课；乃谒母亲，以教宗宠命报闻，母亲曰：“天主大恩，加惠我家，实宜感谢；然以个人关系思之，则我甚忧虑；尽位愈高，责愈重，审判愈严也。我仅惟敬听主命，勉尽所能尔”。十二点余，四兄自工厂归，侄辈亦下课，乃宣布此信，同用午膳。晚六时仍乘火车返京。
 
六月四日 代表公署接罗马电；成孙二公亦领主教品。
 
六月十三日 留比公教青年开会庆祝
自罗马教宗发颁通谕，使本国人管理本国教务后，近又荣选华司铎赵公怀义为中华第一主教…这几百年来中国圣教会一如小孩儿，现在有赵主教了，中国圣教会由小孩儿而成为大人。这个小孩儿曾经流血致命苦求虔祝以期成人，今果成了大人，谁不手舞足蹈呢。
 
七月十五日， 教宗电召新主教赴罗马祝…午后回家向母亲报告（母亲以二兄不日赴任，特回京宅暂住）。
 
七月二十七日， 教宗又任命三位中华主教。
 
八月八日 京中教友开会筹备欢送中华主教赴罗马并在报端刊登启事云。
 
八月十日， 二兄来北堂午餐。 席间林富二公表示二兄赴罗马时，余可随侍前往。


第二章 启程赴欧

九月三日第一瞻礼六（即星期五）刚大主教同赵孙两位中国主教， 由津（笔者注: 即天津）经过赴申（笔者注：即上海）。…送行者皆佩标识（白花黄花下垂粉飘带，印有字曰：欢送中华六位主教赴教廷受祝圣荣行。）比国公使，外交部长代表，富主教等先后至。又有各堂信友欢送者人数甚多，站台为之拥挤不堪。关君翼之，英君粹夫，同登车，送至天津。
 
九月十日阴历八月初三瞻礼六，自上海登轮赴欧。                 
 
香港 九月十三日阴历八月初七瞻礼二
 
新加坡 九月二十一日
 
九月二十七日，今日风涛继续未止，船身摇动前后上下左右毫无规则…
 
十月十四日 夜半过索哥特拉岛
 
十月六日，仍在亚丁湾
 
红海十月七日阴九月一日瞻礼五，昨夜入红海，今早顿觉酷热…
 
十月九日， 稍觉凉爽，夜中过西乃山，惜未能见。
 
波赛十月十二日，晨起，船已停于波塞海岸…
 
十月十四日 在地中海，海面甚平
 
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十月十六日阴九月初十日瞻礼七登舟后之第三十七日…船行于意大利及西西里岛之海股中。…见威苏威火山正在对面冒烟不止，并见冒火二次。
 
刚总主教及中华主教于十月十六日下午六时抵意国纳波里时，已有传信部总长特派代表二位，一为传信公学校长，一为圣部秘书，特由罗马前来欢迎…
 
第三章 祝圣大礼

十月二十一日 避静之第一日
 
十月二十七日， 出静。
 
祝圣大礼日 民国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日阴九月二十二日瞻礼五，圣西满 达陡二位宗徒瞻礼，本日系教宗比约十一世领受主教品纪念日，雷鸣远司铎领受铎品二十五年银庆日， 中华赵成孙陈胡朱六位主教在罗马圣伯多禄大殿由教宗领受祝圣之日。
 
…天主教传行中国已三百余年矣。各区主教皆为外国人。中国人与选者渺若麟凤。惟简罗文藻一人而已。且中华圣教屡遭风波。进行时有间断。人才缺乏。势不能不借材异地。…是日为宗徒圣西满圣达陡瞻礼，颇符本意。孰知天主上智。…
 
加利司的隧道。十一月十日… 由该院院长招待，赴会院点心（此会院与杨家坪同会）毕，再参观隧道，院长详细讲解隧道历史上之事迹。余以母亲特备之圣女则济利亚石像（母亲本名主保）至于圣女坟上…
 
十点半，二兄赴瓦第岗（笔者注即梵蒂冈）晋见教宗（昨日接到通知，教宗今日召见）…二兄此次晋见教宗，极蒙优遇，并蒙赐坐，教宗言谈教务各事，备极慈祥；并特赠母亲圣牌一枚，以为纪念。并云：余希望汝可多来罗马，今日交通不便，故需时日；将来空间交通，必将进步，若乘飞机则自华至罗马防范数日耳。（言时取地图以示二兄）
 
第四章 游历四国

十一月十五日午前八点余，中华主教偕同刚总主教，离开罗马赴亚西细城，瞻仰圣方济各遗迹及坟墓
 
十二月三日 圣方济各 沙勿略瞻礼。附件某堂，特别庆祝传教主保，并欢迎中华主教，请刚公做大礼弥撒，枢机主教亦到堂参礼。刚公讲道，颂扬圣沙勿略之传教精神， 庆祝中华主教， 并鼓励信友传教之热心，堂中无立足地。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十日赵孙陈胡四位主教参观法国最著名之公教大报馆…
 
十二月二十日…火车抵鲁汶车站后…赵主教起立演说，众皆起立致敬。主教用法文演说。云：吾人抵鲁汶后，蒙鲁汶市民及大学青年至欢迎，令人感激甚盛。青年为真教友，其灵魂为可爱的。吾人环游半世界到处受人欢迎，实因爱耶稣之故也…赵主教说毕，万声欢呼，只听得中国万岁之声与音乐声，互相合奏在一起。
 
…比国（笔者注：比利时）王后依里沙伯渴慕中华主教，即思一见，遣人致意。主教等抵比京后，即往王宫见依里沙伯王后于王后接见宾客之私室，王后与主教寒暄，敬问起居…
 
十二月二十六日 十点二兄在主教座堂（名圣谷都肋大堂）行大礼弥撒。宗座大使及比国国后及太子皆参礼。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直抵荷京（笔者注：到达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
 
第五章 返国途中

马赛登轮 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四日 晨间往圣母护佑堂做弥撒（凡航海者起程前，毕来此祈祷以求圣母护佑降福）…
 
新加坡 二月七日
 
二月十四日 西贡
 
二月十七日， 五十日之主日， 晨，二兄往徐家汇唱大礼弥撒…
 
天津 三月六日封斋后第一主日 九时半，二兄在西开大堂举行大礼弥撒并讲道（主要内容包含）一 教宗实为眷爱中国之至者也；二 余等重大责任；三 万国教友一家；四 信德宝贵；五 须赖大家辅助。余等在罗马谒见教宗三次，均得降福…
 
到达北京 三月七日 京师各团体欢迎 
第六章 就职辞世

就职 四月四日 二兄往北堂接受宣化教务，就宣化代牧之职。
 
到任， 四月八日 随二兄赴宣化就任。（笔者注：赵怀信神父任职宣化教区修道院院长）
 
庆祝四月九日 二兄作公弥撒后降福。午时与信友等会餐， 一时开欢迎庆祝大会。
 
四月二十一日 二兄设宴招待城中各界。
 
五月一日 二兄主保瞻礼
 
五月二十五日 随二兄及王夏二公出北门，察看“水磨”地址，预备购买以建主徒会修院。
 
六月九日 二兄赴北京为栅栏大修院学生施行神品圣事。
 
八月十六日 宗座代表刚主教自京来（宣化）。
 
八月十九日 二兄偕刚大主教往上庄子及张家口巡阅。
 
八月二十三日 二兄偕刚主教往北门外察看“水磨”地势
 
八月二十四日 庆祝刚主教领受主教品周年纪念
 
八月二十六日 刚主教归京。
 
自今春赵主教到任以来，刚大主教即蓄意来宣，惟因要事所阻，迟延至八月十六号，始克成行…综记大主教在宣十日，公事而外，或顾慰病人，活奖励学生，货勘验修会，修院地址。在在显其称心满意，屡屡对人曰：中国之谚云宾至如归，吾在宣化，无异在家里。宾至如归之语，吾今有焉。
 
修院成立 九月一日 余祝圣修道院庭院，搬入居住。
 
九月二十日 二兄出布告，定耶稣君王瞻礼日， 共行祈祷… （其中提到）宣传以经济以善表以谦爱从事传教
…
十月三日 城内奉军撤退
 
十月六日 晋军入城
…
十月十三日 晋军有撤退消息，大堂内外之避难者满，夜半二兄病。
 
辞世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十月十四日晨一时余，二兄因病与世长辞矣，下午入殓。
…在主教位十一月又十六日，在代牧职六月又四日
 
十月十五日 使大堂避难妇孺移出圣所，余为二兄奉行追思弥撒，后至棺前拜安所。后移至后院暂置，因决定安葬大堂中，现时不能动工也。程司铎因二兄遗命代理本区教务，程公现居北京，故推雷司铎暂行代理教中事务。

笔者注：“黑弥撒”为纪念新亡者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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